十一
归去来
goodnight小青
后来师父再也没弹过这首《绿衣》。那悲哀到琴弦似要滴出眼泪来的曲调,在青袂的记忆里,他就只奏过这么一回。
后来,师父越来越沉默。青袂长大了,师父就不愿意再跟她说话了。
不会像小时候那样,抱着她,哄着她,亲手喂她吃饭,放一整夜的烟花给她看了。
青袂去喀都什峰的次数越来越多,笑容越来越少。时常她在树顶上抱紧自己双肩,一坐便是一整天。看着夜空由黑转亮,赤霞熊熊烧起来,然后逐渐冷却熄灭。漫天的云,漫山的雾,这个世界像白茫茫的大海,将身淹没。最后连云雾也没有了。一片漆黑。连鸟儿也看不见,它们飞了一天,累了,现在都回巢去睡觉。青袂倚住一枝树杈睡去,又醒来。少女拂开一身长发——那么浓密的、及踵的发丝,密密层层将她裹住,一只黑色的茧。初醒时分人总是惘然,女孩伸着懒腰,以为自己在草庐竹床。可是怎么这么黑,师父睡觉从来不熄灯火的,怎么看不见他窗口的光亮呢?
然后她发现这不是家。师父不在这儿。她是独自一人睡在高山之巅,千年古树上,像只孤独的鸟。
青袂站起来,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,缠住长发,使她的衣袍不能飘舞。头上满天星斗,脚下苍茫山谷,这一刻她是高高地站在整座山脉最顶点。黑夜如无边无际的巨大翅膀,在她身后寂静地展开。九万里风鹏正举,如此壮阔。
可是师父不在。那些鸟儿也不在了。
壮阔无涯的黑暗里,只剩她自己。
青袂又哭了。最近她总是哭,当然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。对于萨卡圣女,眼泪是一种罪,也许整座折翼山中只有这棵老树知道这女孩流过多少泪。它在她脚下温柔地叹息,树叶儿起起伏伏,承接住每一滴淡绿泪水。
师父有没有看出来呢。青袂眼睛的颜色,越来越深了。如同酿水为酒,眼泪让这双淡漠的浅碧色的眸子日益浓烈。咸涩的滋味侵染了她。
师父知不知道呢?那有着不沾片云的青空般凉薄眼睛的女孩她的双眸已不再透明。它们变成一对埋在地下的绿宝石,黑暗里发出灼灼艳光,有如鬼火。
那身穿黑袍的、冰冷的男人不会看到。十八年过去,在他的琴声里,世上最干净的一双眼睛,早已中了毒。
现在她有个怪癖。睡觉的时候,总是抱着一只水晶球。
那真的是水晶吗,其实她也不懂。山野中长大的少女一件青袍度冬夏,她身上没沾过任何金玉佩饰。但师父说过,纯粹的水晶是世上最清澈的东西了。
水晶就是这个样子吧?青袂侧身躺在竹床上,看着怀里那个圆转如意的、透明的晶体。它比她的头颅还大,通体明净无瑕,球心中央冻住一只展翅飞鸟。
多美啊。青袂的手指顺着球体表面慢慢滑过,她迷恋地望着它。那只浑身没一丝杂色的雪白雪白的鸟儿,眼如点漆,鲜红小嘴半张着似要唱出美妙音符。这种名叫云霄鸟的禽类,即使在折翼山也是难得一见的珍物。
这个世上,没有人比青袂更了解那些飞鸟了。她天天看着几千几百双翼翅同时飞翔的壮美,可是云霄鸟,十八年来她也只见过三次。
第一次, 她被它的歌喉吓到。识字不多的萨卡女孩穷尽想像,也无法描述那种声音。像风,像水,像落日沉没在云海里一刹,最后的一声嘶鸣……可是云霄鸟的歌比这些美上一万倍,是的,甚至比师父的琴声还动听……
第二次,
第三次, 她发现它出现得很奇怪。云霄鸟和折翼山其他所有飞禽都不同,当它们成群结队翩舞,它永远独自一个,张开双翅,像一道白色闪电沉默地划过天空。只有当它的身影已湮没在云端,你再也望不见它的时候,才会听到云霄鸟的歌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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